若用关汉卿的自况——“蒸不烂、煮不热、锤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铜豌豆”比喻老去的周润发，似乎再恰当不过。这两年，在公众场合频频以“铜豌豆”作风冒出古怪言行的周润发，几乎受尽非议，但这段时间，他在北京对李亚鹏、朱军的调戏，却颇得民心，所作所为不但没有招来非议，反而使他被誉为“善霸”(指专门欺负讨厌的人)。原因何在？大概因为，他调戏的是一向不容人调戏的“京式文化”。

　　是的，北京已经成了全中国的文化中心，而且是唯一的文化中心，全中国的文艺青年得北漂，香港影人得北上，凡人凡事，如果不贴上“北”的标签，绝难出头。但北京同时又是政治中心，“京式文化”里有一种肃然的官样气味，要被这个文化中心接纳，要融入其中，也得形成一种特别的腔调，僵硬的、霸道的、正襟危坐的、莫名其妙信心百倍的。

　　周润发调戏的这两位都是个中翘楚。他们其实都是外省青年，但多年融入之后，他们反而更为热烈地成了这种文化气味的标本和捍卫者，朱军在《艺术人生》里那种居高临下的、貌似端正平和的主持风格，以及对其它地域文化所表现出的绝不屈就——比如称张学友“德艺双馨”，李亚鹏那种睥睨众生的“明星豪门”做派，比如打记者，比如在周润发出席的记者发布会上，在被问及王菲是否上春晚时的回应——“闭嘴！闭嘴！”都是这种文化气味的一部分。

　　而香港人或者上海人，则是在成熟的市民文化里浸淫多年的，注重平等、柔软、自嘲、自省，由此形成另一种性格特质，周润发正是基于这种性格特质，对朱军、李亚鹏加以嘲谑和戏弄，这种戏弄未必能动摇这种文化气味，却足以让群众会心一笑。

　　一个国家，只有一种文化气味，只被一种话语方式覆盖，都是非常可怕的，周润发的两次调戏，其实是对这种正襟危坐、神色诡异的文化的小小警醒，未必促成自省，却使我们看到，别的可能性还没湮没。调戏调戏，或许更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