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岱州营小区里的张宝华卫生所

凌乱的手术室

卫生所负责人张宝华正在笔录上签字(左)

手术床边有一个斑斑污渍的垃圾桶

手术室内起球的一次性无纺布

　　呼和浩特市新城区岱州营村的岱州营小区里有一家开在居民楼里的小诊所，这家诊所里还暗藏着一个非常隐蔽的手术室，实施包括剖腹产在内的各类手术。8月下旬，本报记者对这家诊所进行多日调查采访，并将调查情况举报给卫生监督部门，卫生监督部门迅速端掉了这个非法手术的黑窝点。

　　剖腹产后大出血一妇女险些丧命

　　高桂兰是呼和浩特市回民区攸攸板镇坝口子村的村民，至今她回想起自己在那家小诊所实施剖腹产后死里逃生的经历，还心有余悸。

　　据高桂兰介绍，她已经结婚多年，大女儿正在上小学。一年前，高桂兰再次怀孕。由于家境贫困，为了省点钱高桂兰就到新城区岱州营村岱州营小区里的张宝华卫生所里进行产前的各项检查。在产前检查过程中，高桂兰得知，这家诊所里还能做剖腹产手术，手术费在3000元左右，这显然比在大医院做剖腹产省不少钱。高桂兰说：“张宝华卫生所的张宝华大夫还说，他是请大医院的专家来他的诊所做手术，因此手术不会有任何问题。”

　　6月20日3时许，高桂兰觉得自己肚子疼得厉害，出现临产症状，家人就急忙与张宝华取得联系。当日4时许，高桂兰就被紧急送到了张宝华卫生所。高桂兰说：“到了诊所后，张宝华的妻子先给我做了一次粗略检查后，说宫口已经开了二指半。到了5点多，张宝华从外面叫来了医生，并且决定立即实施剖腹产手术。就这样，我就被抬上了张宝华家三楼的手术室，准备接受手术。手术还算顺利，没多大一会二女儿就被剖出来了，孩子体重八斤半。可是，在手术之后我整整高烧了一天才退烧。手术后，我一直在那间手术室的病床上住了一星期。不知道为啥，我那几天一直吃不下饭，可住在我旁边病床上的另一位产妇的胃口却特别好。我在那儿前后一共住了8天，期间我都没有一点胃口。准备出院时，张宝华结算的各项费用是3800元，他说其中有1000元是给我孩子办理出生证明的钱。我说我们自己能找人办出生证明，他就向我收了2800元。”

　　高桂兰说：“从诊所回家后的第8天，我就出现出血症状，那天流了差不多一小盆子的血。紧接着第2天，也就是回家后的第9天，出血量突然加大，止都止不住。当时我丈夫不在家，家里只有老人和孩子，我怕发生什么意外就支撑着上了炕，垫了几个褥子、毯子，但是血还是不断地流，没多长时间我垫的褥子毯子都被血给浸透了。我当时非常害怕，这血要是再这么流下去，我可就要没命了。我丈夫赶回来后就赶紧拉我去张宝华的诊所，不太远的路程，我流的血先是浸透了所垫的卫生纸，车上的坐垫也沾上了血迹。张宝华一见到我血流得这么厉害，就带我一起去内蒙古妇幼保健医院。但是医院没有收我，张宝华又带我们去了内蒙古人民医院，医生建议住院治疗，于是张宝华就帮我住了医院，等安顿好之后他人就不见了。刚来时，医生都说我是个缠手的病人，但是状态还算好。我在内蒙古人民医院里一共住了11天，花了6000元。复查时医生还说我子宫里还有疑似血块的物块，但是考虑到我的身体状况，不考虑给我清宫，现在我只能吃消炎药。”

　　高桂兰还告诉记者：“当时流了那么多的血，我真的特别害怕，就怕自己会出什么意外，真要那样，家里老人小孩的可怎么办呢，现在想想还很后怕。从内蒙古人民医院出院后，我们去找张宝华理论，可张宝华说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会因此承担任何责任。”

　　记者欲探隐蔽手术室受阻

　　8月26日下午，记者经过多方打探终于找到了位于岱州营小区里的张宝华卫生所。这原本是一个用于居住的一楼民居，经过改造后就变成了诊所。诊所门外还悬挂着一块写有“张宝华卫生所”的牌子。

　　记者走进诊所，看到诊所内还算干净。靠墙的是两排输液所用的椅子，旁边是一间配药房，后墙的地方隔开了一间不大的小药房，阴面的卧室摆着一张床以及一些医疗器械，阳面的卧室空着，只是立着一个放各类登记表的柜子。

　　当记者找到卫生所负责人张宝华，出示《新闻记者证》，并且说明来意时，张宝华立即显得很慌乱。当记者问是否给高桂兰和王恩花做过手术时，张宝华开始说，想不起来了。随后又在记者的一再追问下，承认给她们做过手术。记者又问他是否具有做手术的资质时，张宝华支支吾吾地说：“我这里没有做手术的资质”。记者又问没有资质为啥还给他人做手术时，张宝华说：“那个孕妇当时的情况特别紧急，小孩儿在之前也检查出有胸腔积液，也是她自己要来我诊所做手术的。”记者追问：“王恩花的胆结石手术也是特别紧急吗”？“她们自己来要做手术，你明知自己没有做手术的资质为啥还接受呢”？张宝华支支吾吾地不予正面回答。

　　随后，记者提出要去他家隐藏在三楼的手术室去看看，张宝华非常慌乱地说：“我这儿没有手术室”。接下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张宝华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钱来，要塞给记者，但是被记者当场严词拒绝。当记者又坚持着要去看看三楼的手术室时，张宝华又说：“手术室早就不用了。”记者追问：“既然已经不用了，为啥不能让我去看看”时，张宝华却始终拒绝让记者前去看手术室。采访结束后记者要离开时，张宝华却拉着记者的衣服不让走，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你们不要报道了，好吗？我和患者的事情我们自己处理。”面对这种情景，记者强行挣脱后离开了诊所。

　　小诊所里给七旬老人切除胆结石

　　在采访高桂兰的过程中，高桂兰已经77岁高龄的婆婆王恩花也走到记者面前，掀起自己的上衣指着一处伤口说：“我的这个手术也是在那里做的，都好几个月过去了，里面还是疼得厉害！”

　　据王恩花讲，她的身体一直不是太好，很虚弱。今年4月初，她被查出患有胆结石，需要做手术。也是为了省点钱，又听人介绍说张宝华卫生所做手术做得也不错，就决定到那里去做手术。

　　高桂兰说：“我们之所以选择让婆婆在张宝华的诊所做手术，因为我婆婆没有任何保险，也没参加农村医疗合作保险。在没有做手术之前，张宝华说手术费用大约需要3000元。我婆婆的手术也是在张宝华家三楼的手术室里做的，做手术的医生也不知道是他从哪里叫来的。手术结束后，我婆婆也是在那里又住了几天。出院时一算账，总花费竟然多达7500元，我们和他商量了半天，最终少给了1000元。在做手术之前，张宝华还领着我婆婆去别的医院做过一次检查，回来后向我们收取了900元的检查费。因此，我婆婆的手术，各项费用共计花费了7400元，前前后后也就是6天的时间。后来我们一打听，去大医院做这个手术，这些钱估计也足够了。”

　　采访中，王恩花老人一边讲述，一边撩起衣服给记者看她的刀口。王恩花老人手术的伤口近10厘米长，从表面看伤口已经愈合。老人还说：“当时手术的时候取出来很多小米粒大小的石子，现在刀口也好得差不多了，可我肚子里头有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疼，有时候疼得连坐也坐不住，这几天连带着我的腰都疼。我就想，是不是手术的时候没有把我肚子里的东西弄干净？我们花了那么多钱做手术，怎么做完了手术还是这么疼啊？”

　　记者举报揭开手术室真面目

　　离开张宝华卫生所后，记者立即向呼和浩特市新城区卫生监督所进行举报，该监督所一位正在值班的副所长接到记者的举报后，非常重视，表示立即派人去查。可是，当新城区卫生监督所的一名执法人员迅速赶到现场时，张宝华夫妇二人已经不见踪影，诊所的房门也上了锁。这名执法人员又多次拨打张宝华的手机，可张宝华始终没有接听。无奈之下，本报记者和该执法人员只好离开。

　　8月27日上午，新城区卫生监督所的执法人员终于与张宝华取得联系，并且把张宝华传唤到新城区卫生监督所问话。当日10时许，记者和执法人员再次来到张宝华卫生所。在执法人员的一再要求下，张宝华带领着执法人员和记者一行人上了三楼，终于打开了那间手术室的门。

　　当手术室的门被推开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一张手术床摆在正中央，旁边立着一个无影灯及一台监护仪，床头有一个氧气罐，还有一个放物品的小柜子。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手术床的一处还沾着血迹，用过的一次性橡胶手套也随意地搭在柜子的一角。整个手术室一片狼藉，根本达不到真正手术室所需的无菌环境，卫生消毒状况实在让人堪忧。阳面的卧室有3张病床，阴面的卧室有2张。张宝华承认：“这是几张住院用的床。”屋子的厨房门口放着一只消毒桶，上面有斑斑点点的污迹。

　　当记者拿出相机准备拍照时，遭到张宝华的多次阻拦。

　　卫生监督部门：调查正在进行

　　在近两个小时的笔录时间里，张宝华始终都不是很配合卫生监督所执法人员的工作，他不断强调那台手术是患者自愿要来做的。在执法人员的不断询问下，张宝华说：“主刀医生和麻醉师以及一个护士，都是从外面医院请来的，我只是在旁边当助手。当时手术之前我只是给高桂兰做了血尿常规检查，还做了心电图。高桂兰一家觉得这个孩子既然之前被检查出有胸腔积液，就决心在我这里做手术。”在张宝华卫生所里，记者还看到了一张写满患者名字和手机号的名单，名单上也有高桂兰的名字和手机号。更值得注意的是，这张名单上所写的20多个人全都是女性。因此，这极有可能是一份在这家卫生室做过手术的名单。

　　新城区卫生监督所的执法人员告诉记者：“张宝华的诊所虽然具有一些合法的证照，但私自做手术属于超范围经营。再者，这个小小的卫生所也根本不具备做手术的条件，手术中一旦出现意外情况，将直接危及患者的生命安全，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我们今天是先来调查取证，并且做好笔录，回去还要向上级领导汇报，之后进行合议，最终才能进行处理。新城区卫生局的领导对此事也非常重视，肯定会对其严肃处理。从今天开始，这个卫生所就得关门停业，等候接受下一步的处罚。”(文·摄影/首席记者  张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