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雨刷器在飞速地上下划动,但滂沱大雨,却瞬间将前挡风玻璃再次浇注得模糊不清。
2011年7月的一天,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颠簸行驶的汽车里,坐着几位身着制服的人。其中一位中年人,身材瘦小、脸色苍白,目光里隐隐透着些焦急。
他叫蒋青春,通辽市开鲁县人民法院的法官。此时的他也说不清,这是多少次走这条乡路了;此时的他也似乎忘却,自己做完全胃切除手术还不到3年。
小街基镇的11户农牧民与立志高科技牧业公司发生了合同纠纷,300头奶牛露天放养已多天,随时都有生病死亡的风险。顶着倾盆大雨,蒋青春和同事马不停蹄一路查看,最后站到了双方当事人中间。
“解除合同要遵循法律程序,现在任由事态发展,双方财产都要遭受重大损失。作为一名法官,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们固执己见……”手持法律条文的蒋法官开始摆事实、讲道理。晓以利弊后,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气氛渐渐缓和了,但原本声如洪钟的蒋青春,此刻声音却越来越小,喘息越来越急促。
一旁的同事心疼地解释:“蒋法官可是个癌症患者,他冒着大雨前来,就是要让双方少受点损失!”听到这里,原告、被告都被感动了,最终握手言和,达成调解协议。
当时光流转至2016年4月29日,在蒋青春那明亮整洁、堆满卷宗的办公室里再次提起这件事,他淡然一笑,似乎这是一件多么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当被问及为何身患重病,依然坚守工作岗位至今?他的目光转向窗外,轻轻地说道:“因为这里有阳光。”
“当法官,要公正在心,不惟情、不惟权、不畏邪!”——蒋青春
2010年11月9日,蒋青春同志带病开庭审理案件。
“再向前我就开枪了!”斑驳的木门开了一条小缝,门缝里伸出一支枪管,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蒋青春。
“别紧张,我是开鲁法院的。你看,我没有武器。”蒋青春站在离枪口仅5米远的地方,两手摊开,“不用怕,有什么问题,跟我说吧。”
2000年初秋的一天,开鲁县大有庄村。两名持枪流窜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劫持了一名妇女。警匪僵持了2小时后,歹徒突然提出要见法院领导。精通刑法的刑庭副庭长蒋青春,立即随副院长高中海前往。
“我们能判死刑吗?”歹徒问。“不会的,你们现在还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但如果伤害了人质,性质就不同了,会判重刑。听大哥一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根据我国刑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劫持现场的空气,紧张得像要凝固。随着蒋青春和高中海你一言我一语的规劝,歹徒的心理防线被一点点攻破,最终释放人质,缴械投降。
说起当年的英勇行为,蒋青春很低调:“法官和其他人相比,对‘公平正义’更要坚守,路见不平和罪恶就该挺身而出!”
的确,公平和正义,成为多年来蒋青春始终坚守的做人操守和工作基石。30多年来,先后担任法院审判庭副庭长、庭长,案件评查室主任和专职审委会委员的他,承办各类案件1568件,做到了零错案、零投诉、零上访,使原告放心、被告信服、群众满意。
2002年9月,麦新镇徐某等6人通过设置障碍、抢夺抵税物品、追打征税人员等手段多次暴力抗税,被起诉到开鲁法院。案件引起广泛关注,一时间说情者有之,恐吓者有之,聚众上访者有之。顶住压力,时任刑庭庭长的蒋青春一头扎进基层村户,走访调研、反复核查,最终形成2000多字清晰详实的审理报告。6被告被依法定罪量刑,服判息诉。
“不管是陌生当事人,还是亲朋好友,他审理案件都没有倾向性,只有法律和良知。”已和蒋青春打了30多年交道的巨鼎律师事务所孙淑兰律师说。
官司在身的小舅子找蒋青春求情,却吃了“闭门羹”,输了官司后好长时间不和姐夫说话。连襟因一起土地侵权赔偿案找他,想多拿些赔偿金,他却和主审法官说按事实该咋判就咋判。案子一宣判,连襟找上门,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都是沾你的好光!”后来,小姨子家遇上官司干脆绕着他走。别人问为什么?小姨子气哼哼地说:“我那姐夫六亲不认!”
蒋青春常说:“群众不看你怎样判案,主要佩服你公正无私。”
这,是他的行为准则!
“只要心里装着老百姓,老百姓就爱着你。” ——蒋青春
2008年8月,因胃部常感不适,又持续消瘦,蒋青春住进了医院。
化验结果如晴天霹雳:胃癌。
1次手术、6次化疗,蒋青春的胃全部切除。一头浓密的黑发变得稀疏斑白,原本80多公斤的汉子变成不到60公斤的小老头。
人们扼腕痛惜,但蒋青春的表现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天早上我刚到单位,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开老蒋办公室的门,他竟然上班了!”开鲁法院政治处干警黄鸣雁说。
要知道,此时的蒋青春做完第6次化疗还不到1个月。
“有病归有病,该干的工作还得干,总不能让病给吓死。”他回应同事们的关切。
没有了胃,两三个小时就得进一次餐。蒋青春的办公桌里堆着花生米、八宝粥,随身携带的急救包里装着饼干、火腿肠。基层法庭遇上高难度案子来求助,他揣着急救包就下乡了。农牧民没见过边啃饼干边讲法理的法官,钦佩地直竖大拇指。
2009年5月,一起难缠的遗嘱效力纠纷案的调解工作,落到了蒋青春头上。
原告被告本是一家人,蒋法官就从血浓于水的亲情开始切入循循善诱,说得当事人流下了眼泪。但说着说着他头上开始冒汗,脸色也变得灰白,还没说完就被急送到医院。这一次,蒋青春得了肠梗阻,住了好几天医院。
一出院,他就立即投入到调解中。“法官带病给咱调解,他的话我们服。”当事人说。
东风镇农民邱瑞军帮别人拉车伤了腿,虽打赢官司,但身已残疾,媳妇离了婚,儿子也辍了学。审完案子的老蒋依然记挂着他,特地找到当镇领导的亲戚帮忙为邱瑞军解决了低保。
为了一个陌生人,他生平第一次求人。因为一心为民,蒋青春得到了老百姓的爱戴。
一年春节,他回到乡下老家,邻村秧歌队到村上拜年,龙头一摆,就拐进了蒋青春父母家。原来,秧歌头是多年前一起案件的当事人,“你是家乡的好法官,我一辈子也还不完情!”
“法官1%的错案,对个案当事人就是100%的灾难,咱得对得起国徽的庄严!”——蒋青春
“今年1至6月,审监庭受理再审、重审案件12件。审判质量总体不错,但也存在很多问题,以下逐案进行分析……”
台上的蒋青春点评得鞭辟入里、逻辑缜密,台下的法官听得入神,不时低头记录。
两个小时过去了,这场开鲁法院日常的案件评查会结束。蒋青春强撑虚弱身体所作的精彩点评,赢得一片掌声。
2005年,蒋青春被任命为开鲁法院评查室主任,成为全院案件的“质检员”。他上任的头件事,就是把过去案后评查、一年一查改为案前、逐月评查和通报,并亲自起草相关规章制度。
案件评查,就是给案子挑瑕疵、纠错误。10年,上万件卷宗,蒋青春埋头寻找着被疏漏的蛛丝马迹,连一个标点、一个病句也不放过。全院百余名法官,几乎没有一个没被他“挑过刺”。
“被通报后,起初也不服,不就是些细枝末节小事嘛,我找他去理论。”民二庭副庭长尚秀民说。蒋青春耐心解答:“哪怕是一点错误,都有可能成为混淆是非、引发矛盾的导火索。”几句话说得尚秀民心服口服,因为他明白,蒋青春的严格要求,是在为群众的利益把关。
评查案件,首先要业务精通。每年的《司法文件选》,被老蒋订成合订本存放在书柜里,至今已有几十本;厚厚的剪报集,装了几大袋,贴满了他收集的典型案例。老蒋的办公室总有川流不息的人,因为他是基层法官们的“活法典”。
在他推动下实现的判前介入,审后评查,使得开鲁法院上诉率和发改率逐年降低,案件裁判正确率上升到99%以上,被评为全区“人民满意的好法院”。
“阳光下最美的青春!”在乡路上,总见那熟悉的身影;在法庭上,总听那慷慨陈词的声音。
蒋青春,头顶国徽,一心只为正义公平! (内蒙古日报社融媒体记者许晓岚见习记者高慧)
【记者手记】信仰的力量
蒋青春二三事
蒋青春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