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6日,《中国国防报》第三版整版刊发《“神舟起落是吾乡”——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盟额济纳旗助力中国航天发展纪事》,全文如下:
、初冬的大漠戈壁,广袤无垠。
“第6次!这是神舟飞船返回舱第6次落在我家牧场!”即使过去了半个多月,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盟额济纳旗赛汉陶来苏木(乡)孟格图嘎查(村)牧民卫其勒格其,回忆起11月4日凌晨星光相伴下远远看着神舟十八号载人飞船返回舱降落的情景,仍激动不已。
2024年11月4日,神舟十八号载人飞船返回舱在东风着陆场着陆。新华社发
卫其勒格其家牧场所处的这片大漠戈壁,是中国航天员出征太空的起点,也是他们返回地球的落点。
“神舟起落是吾乡”,这不仅是卫其勒格其的骄傲,更是刻在每个额济纳人骨子里的自豪。为了助力中国航天事业发展,20世纪50年代以来,额济纳旗党政机关和群众以深厚的家国情怀,始终关心支持中国航天事业发展,与东风航天城同舟共济,形成守望相助、共创航天伟业的生动局面。
今天,我们走近额济纳旗,了解这座城市与中国航天事业的不解之缘。
——编 者
三易旗府
为了飞天的梦想
“没想到额济纳旗的地域这么辽阔;没想到额济纳旗的胡杨林这么壮美;没想到东风航天城就建在额济纳旗境内。”到内蒙古旅游的不少游客面对笔者采访,都会说出这样“三个没想到”。
多年前,额济纳人自觉舍弃了前两个没想到,为创造后一个没想到进行了一场历时12年的艰苦而伟大的迁移。
1949年,额济纳旗实现和平解放。1957年,旗政府召开人民代表大会,考虑牧业生产与经济发展需要,提出将旗府从赛汉陶来搬迁至水草更为丰美的宝日乌拉。经上级同意后,额济纳旗开始在宝日乌拉建设新旗府。至1957年底,新旗府土建工程基本完毕,包括工青妇群团组织与商业、税务机构在内的党政机关首批搬迁至宝日乌拉工作生活。这是旗府的第一迁。
正当旗府新建搬迁工作接近尾声,一道突如其来的命令,改写了额济纳旗的历史,也将额济纳旗干部群众与中国的国防尖端事业紧密相连。
额济纳旗牧民搬迁。
1958年3月3日,中央正式批准在额济纳旗建设国防试验基地(今东风航天城)。额济纳旗需向北迁移140公里支持国防建设。
“移民不像打仗,一声令下,说走就走。牧民的牲畜、水源、草场等,都是问题。”当初,参与移民工作的人员对移民的难度有着充分估计。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额济纳人的觉悟远超他们的想象。牧民们表示:只要国防建设需要,让我们搬到哪里就搬到哪里。随后,额济纳旗把第一批搬迁到宝日乌拉的党政机关全部回迁至赛汉陶来。这是旗府的第二迁。
当时虽已5月,但额济纳旗还没有从寒冷的冬天中苏醒,搬迁的牧民们把蒙古包和生活家当捆在骆驼身上,踏上漫漫搬迁路。据当地史料记载,1958年全旗总人口为996户4358人,大小牲畜存栏头数约13万头(只)。大搬迁开始后,为寻找适合牲畜生存的草场与水源,迁出的农牧民在古日乃、孟格图等地区四处迁徙。
1959年,为了更好地集中人口和力量发展经济,额济纳旗报请上级同意,将旗政府由赛汉陶来搬迁至达来呼布镇。1960年,达来呼布镇正式被设为新旗府所在地。这是旗府的第三迁。至1970年,最后一个嘎查完成搬迁。
在让出最好牧场,迁出世代居住故土的牧民中,牧民扎木青巴特尔十分特殊,他出生在搬迁路上。“听老人们讲,我们搬家时赶着牛羊和骆驼,走了3天3夜,先后辗转了2个牧场。那时每天都要不停地往前赶路。”扎木青巴特尔说。
贡嘎也是搬迁的牧民之一。“从乌苏荣贵嘎查搬出来的牧民,为找到适合的草牧场,经过数次搬迁分散到四五个苏木。当年不少牧民搬家时心痛得落了泪,但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贡嘎回忆道。
那一次的大搬迁中,敖云格日勒还不曾记事。她说,长大后母亲总会把她领到宝日乌拉旧址,告诉她:“祖国的航天事业发展在我们的故乡,我们的这一生就是光荣的一生。”
“额济纳人不仅为航天事业奉献了自己的家园,在经济发展上也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曾任额济纳旗委书记的乔金加布回忆,“即使到2000年,额济纳旗的经济同其他边疆少数民族地区相比,也是较为落后的。”
如今,步入东风航天城东侧的胡杨林深处,有一块石碑格外醒目,上面刻有“内蒙古自治区额济纳旗党政机关旧址——宝日乌拉”字样。碑的背面记载:根据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指示,1958年5月12日,中共内蒙古自治区党委作出决定:额济纳旗向北迁移140公里,以支援国防建设。
寒风飒飒,胡杨沙沙。无言的石碑见证着额济纳人为祖国航天事业作出的无私奉献。寒来暑往,在这片牧场上,一枚枚火箭一飞冲天,见证着中华民族一步步实现“九天揽月”的梦想。
守护航天
弱水河畔的仰望
寒夜里,位于弱水河畔的东风着陆场万籁俱寂。但每当国之重器飞赴苍穹,额济纳人便开始新一轮的仰望星空。仰望,成为他们共同的习惯。
额济纳旗军地联合搜救力量对东风着陆场外围进行警戒安保。
仰望的人群中,东风镇古日乃边境派出所民警王朝山感触良多。从神舟一号初次腾飞到杨利伟首次飞天,再到神舟十九号成功发射,这些年,他多次承担东风航天城的外围安保任务,不仅见证了中国航天事业的腾飞,也亲历了警务装备的不断升级。
“从初期的简易装备,到如今的‘智慧边境一张图’APP等科技化管边控边平台的应用,执勤人员的点位信息实时更新、回传平台,防控实现智能化、立体化,管控效率大大提升。”王朝山说,能够顺利完成任务,护航神舟问天,是他们全体民警一生的骄傲与荣耀。
额济纳旗境内以古日乃边境派出所为代表的边防派出所,除了治安戍边,还要承担东风航天城的外围安保任务。每次发射任务实施时,他们都要对辖区内的可疑进入者进行全面监控;任务结束后,还要配合寻找相关的参数盒和火箭残骸。
此外,为了保障每一次神舟飞船返回舱的成功着陆,额济纳旗还组建由公安、民兵、退役军人、农牧民群众组成的军地联合搜救队伍,配合完成神舟系列载人飞船发射、回收任务。
事实上,把祖国的航天事业当作自己的事业,把配合试验任务作为重大政治任务,全力以赴支援航天,是额济纳人由来已久的传统。
额济纳旗委和政府组织广大牧民协助搜索火箭残骸。
建设国防试验基地初期,每次飞行试验,附近都会掉落不少各种型号的火箭残骸。牧民只要发现异常的东西,哪怕是一个小碎片,都会主动送到基地,为后续的科学研究和技术改进提供实物样品。时任基地司令员的李福泽多次打电话给当地政府,感谢额济纳旗群众对航天事业的支持和帮助。
1970年,我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东方红一号”发射前夕,基地的28号被临时用作发射控制计算中心。为了保证线路安全,每个电线杆下面都有民兵站岗放哨。额济纳旗的牧民们也主动加入守护队伍。
1996年,基地在温图高勒苏木进行某型号试验任务。试验期间,苏木党委、政府主动腾出办公场所和学校供科技工作者使用,并提供发电机轮流发电,组织牧民从远处拉水,解决执行任务人员的吃住和用电用水等问题,保证任务顺利完成。
2001年,神舟二号发射时,着陆场空中搜救分队需占用一块草场修建停机坪,所占用的草场恰恰是牧民道尔吉家中最好的牧场。在飞船成功回收后,搜救单位领导亲自到道尔吉家致谢,并提出给予补偿,道尔吉推辞不要:“这也是神舟飞船的家,我们都是一家人,让点地方是应该的。”
为更好地执行搜索回收任务,额济纳旗、四子王旗等地纷纷组建骑兵和摩托车分队,协助配合报点工作和寻找飞船返回着陆时散落的零部件。7次参加航天搜救任务的摩托车分队队员李元超,自豪地告诉笔者:“每次执行任务,我们都能感受到祖国的强盛,能为航天事业贡献一点力量是我们最大的荣幸。”
每当卫星和飞船成功发射,额济纳旗的牧民们总是载歌载舞。回想当年远离故土、辗转搬迁的情景,他们这样说:“神舟起落是吾乡,付出的这一切,值了!”
神舟飞船搭乘长二F火箭发射升空。
鱼水情深
温暖的“双向回馈”
初冬时节,额济纳旗寒意渐浓。顶着寒风,驻扎在东风航天城的某部抽选40余名医疗技术骨干组成便民服务队,来到额济纳旗达来呼布镇开展送诊服务。
闻讯赶来的群众把便民服务队围得水泄不通。牧民韩学礼因为嗓子发炎,早早排队就诊。部队医生为他检查后,不仅提出治疗建议,还免费赠送药品。“我们把‘东风’当家建,‘东风’把我们当亲人。”韩学礼握紧医生的手诚恳地说。
东风航天城医院为当地群众义诊。
额济纳旗地处偏远,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当地农牧民患大病就会转院到部队医院治疗,部队也会派遣专家来当地进行义务巡诊、医疗援助和业务指导,为群众解决看病难题。曾任额济纳旗卫生局局长的乌尼尔说:“只要是额济纳旗转院到部队医院就医的患者,医院不仅开通绿色通道,还减免部分医疗费。仅在10余年间,部队医院就为额济纳旗群众体检数万人次,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的也有数百人。”
不仅如此,部队官兵还在支援地方建设、抢险救灾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
1980年,额济纳旗赛汉陶来苏木孟格图嘎查刚成立时,搬迁的牧民没有居所。驻扎在附近的官兵知晓后,运来建房材料,苦干了近一个月,为该嘎查建起39间房屋,解决了牧民居住问题。
2017年9月,额济纳旗遭遇强降雨,当地一户牧民的500余只羊被困在河道中间的一片滩涂上。危急时刻,东风航天城紧急派出180余名官兵,携带冲锋舟和橡皮艇赶到现场,经过近8小时的奋力抢险,将羊全部转移至安全地带。
去年3月,额济纳旗策克口岸经济开发区社会事务局的一名工作人员遭遇车祸,急送至额济纳旗人民医院,因救治能力不足,患者生命体征维持困难,多次发生休克,又紧急转运至东风航天城医院。医护人员连线解放军总医院第九医学中心的专家进行远程会诊,邀请在院代职专家协助治疗,将患者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官兵把驻地当故乡,把百姓当亲人,额济纳人以同样热切的感情作为回应。
今年开春以来,驻扎在东风航天城的部队官兵发现,他们期盼已久的外出主干道开始了升级改造,从东风航天城通往机场的航天路上,各种工程车辆来来往往、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早在1998年建成通车的航天路,是东风航天城出行的主要公路,随着任务逐年增多和场区人员出行需求增大,现有道路状况相对较差,车辆事故时有发生。”该部领导介绍,额济纳旗委和政府在经济并不宽裕的情况下,千方百计为道路建设筹措资金,预计明年底将完成双向4车道主干道的改造,彻底解决困扰航天城多年的出行难题。
近年来,额济纳旗委和政府积极支援航天城建设,先后实施供水供热系统改造、道路交通修缮、污水和垃圾处理等项目31项,开通东风航天城场区免费公交线路,有效补齐了航天城基础设施短板,改善了场区工作生活条件。
几年前,东风航天城通信保障部门科技人员孙希伟的妻子孟真真,被招录到额济纳旗东风镇工作。对于额济纳旗委和政府的协调,孙希伟十分感激:“再也不用为家属就业分心了,我一定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任务中。”此后,孙希伟因工作表现出色,先后获得个人三等功和先进工作者等诸多荣誉。
额济纳旗委和政府始终将航天城科技工作者的家属就业、孩子上学等忧心事当作操心事,积极摸排了解他们的现实需求和困难,先后通过考录和随调等方式为165名家属解决就业问题,完成随迁家属教师岗位的招聘列编工作。
一幕幕“双向回馈”的动人往事,绘就军民鱼水情深的画卷。如今的东风航天城,成为新时代航天科技工作者、家属和“东风娃”们创新创造、难舍难离、成长成才的奋斗热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