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元宝山区城区一景。邹宝良 摄
蜿蜒老哈河,玉带绕宝山。赤峰市元宝山区,是一座既古老又年轻的城市。元宝山区作为市辖区在1983年才正式设立,但这片952平方公里的沃土,在老哈河的滋养下,却孕育了6000年生生不息的文明。
夏家店下层文化的石锄陶镰,依然在泥土中诉说着远古农耕的熹微晨光;战国燕长城的雄浑边墙,傲然矗立于山脊,遥望烽烟散尽的边关岁月;高州古城的残垣静卧,青砖、板瓦散落其间,向人们拼凑着古城的繁华旧梦……从农耕的初曙到边塞的雄浑,从古城的兴衰到抗日救亡,再到现代工业的交响,元宝山的层叠历史,正是北疆文明波澜壮阔、绵延不绝的壮丽史诗。
燕北长城 守望北疆
当历史的指针回拨到战国时代,一代雄主燕昭王将目光投向北方,为抵御东胡骑兵,在西辽河上游的山川间修筑了一条蜿蜒巨龙——燕北长城。它从辽宁建平跨老哈河进入元宝山区,在美丽河镇、平庄镇、小五家乡的土地上延伸23.4公里。2014年被自治区政府公布为内蒙古自治区第五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元宝山区文物考古研究中心主任刘伟东说,燕北长城大体沿燕山山系北麓的努鲁儿虎山和七老图山分布,元宝山段沿线保存烽燧4座、障城3座,堡2座,其中冷水塘堡是赤峰境内燕长城面积最大的堡,军事防御作用最为重要。燕北长城充分依托地理环境因地制宜、依势而建,墙体主要有石筑、土筑、山险(山险墙)、河险四种类别。
在美丽河镇冷水塘村附近,历经2300年风雨的土筑墙体依然可见。先民的智慧在谢家营子段得到极致体现:面对陡峻山势,他们不再垒石筑土,而是借山为险,千米峭壁顿成天然屏障。冷水塘堡的残垣,则无声诉说着当年戍边将士的艰辛。这些因地制宜的石墙、土垄、山险与河险,不仅是冷兵器时代的防御杰作,更是一条文明纽带。
正如刘伟东所说,长城在历史实践中逐渐突破军事隔离功能,成为农耕文明与草原文明长期互动的前沿。通过长城沿线的屯垦、移民和戍边政策,促使汉族与东胡、鲜卑等北方民族在冲突与共处中逐渐融合,形成了兼具中原与游牧特色的地域文化。正是这样的交融,让“多元一体”的种子在北疆大地扎下了根。
时光流转至辽代,契丹人的马蹄踏过这片土地。开泰年间(1012~1020年),辽圣宗在英金河与老哈河的交汇处设立高州城,它们隶属于中京道大定府。治所设于三韩县(今内蒙古赤峰市元宝山区境内)。该州地处老哈河谷西侧,北距辽中京约88公里,因其是扼守辽中京与北部地区的交通要道,具有重要军事价值。金天辅六年(1122年)正月被金军攻克后,该州建置逐渐废弛。
如今的风水沟镇庄头营子村东南,高州故城轮廓依稀可辨——南北1400米、东西892米的宏大规模,青砖碎瓦散落田间,五米厚的文化层里,叠压着唐的初创、辽的鼎盛与金的烽烟。
山河血色 黎明战歌
20世纪三四十年代,日本侵略者打破了元宝山的宁静。他们不仅大肆掠夺元宝山地区的煤矿等重要资源,还在1941年至1943年,在老哈河西岸的平旷农田上,构筑起一座阴森的军事堡垒——马蹄营子飞机库。
9座椭圆形钢筋混凝土机库如巨兽匍匐,门皆西向;对面配套的弹药库、防御工事星罗棋布。刘伟东介绍,这个机场及其附属设施,是侵华日军控制辽西、警戒叶赤铁路的重要据点。
在现场记者看到,9个机库均修建在平整的河滩平原上,周围都是农田。每个机库高6.5米,正面底宽30米,后部呈椭圆形,周长63.4米,内宽19米,呈椭圆形穹窿状,为钢筋混凝土结构。对面配有高2米,平面呈“T”字形的半地穴式弹药库,能够防御一般性的炸弹袭击。据介绍,每一座飞机库设计存放一架日本零式战斗机。
钢筋混凝土机库投下的巨大阴影,笼罩着元宝山的村庄与田野。日军铁蹄所至,掠夺资源,欺压百姓,山河为之呜咽。日军的残暴激起了元宝山儿女的反抗怒火,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不屈的元宝山人民如暗夜星火,悄然汇聚。平原村落与丘陵沟壑间,情报传递、物资支援、小型袭扰等反抗活动在整个抗日战争期间一直持续不断。
随着抗战胜利的曙光初现,另一场关乎中国前途命运的决战拉开帷幕。解放战争时期,元宝山区因其重要的地理位置,成为敌我反复争夺的战略要冲。
古山,位于元宝山平庄镇青山村东南700米处,古山不高也不大、平淡无奇,但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影响战局的重要战斗——古山战斗。
1946年5月中旬,遵照中央军委指示,中共冀热辽军区发动了以古山战斗为核心的“五月战役”。当年5月13日,古山战斗打响,经过3次强攻,5月19日,新组建的冀热辽军区独立旅将号称“铁团”的国民党13军162团大部消灭,共毙伤俘敌1410余人,并缴获一批军用物资。至此,叶赤线中段和北段之敌被肃清。此战中,独立旅也付出了伤亡1000余人的代价。
1946年10月,冀热辽军区独立旅为古山战斗牺牲的革命烈士修建了纪念碑,此后,古山镇政府又对纪念碑进行了加固维修。如今,纪念碑前的松柏已亭亭如盖。
炮火硝烟中,长城的古老砖石与高州古城的残砖碎瓦,共同见证了腐朽政权的崩塌与崭新时代的孕育。这场战斗后不久,解放赤峰全境的号角,终于响彻老哈河两岸。
电力新城 工业明珠
当新中国的朝阳普照北疆,元宝山的命运齿轮再次轰鸣转动。20世纪70年代,国家“六五”计划重点工程——元宝山发电厂在这片古老文明的土地上拔地而起。其中一号机组是我国首台引进的60万千瓦亚临界火力发电机组,它的建设成为一曲时代奋进的工业壮歌。
来自全国各地的建设者汇聚于此。他们在塞外的风沙中勘测,在严寒酷暑中施工,以钢铁般的意志挑战着当时的技术极限。当巨大的冷却塔在草原上投下巍峨身影,当输电线如银色琴弦跨越山河,强大的电流不仅点亮了千里之外的万家灯火,更驱动着整个东北工业基地的钢铁洪流。
电厂建设本身就是一部微缩的共和国奋斗史:引进、消化、吸收、创新。一号机组不仅是一个能源基地,更是一所技术学校,为我国电力工业培养了大批骨干人才。轰鸣的汽轮机声替代了战场上的鼓角,输电的银线续写着燕长城沟通南北的传奇。元宝山,这个以“元宝”为名、深埋历史瑰宝的地方,终于在新中国的蓝图上,熔铸出一座以光明形象闻名于世的现代丰碑。
从夏家店先民磨制的石斧,到燕国将士夯筑的边墙;从辽代工匠砌就的高州城,到抗日志士血染的山河;从解放战争的隆隆炮声,再到建设者手中崛起的电厂,元宝山的文脉不断,如老哈河水奔流不息。
长城、红色遗址、工业遗迹,交织成元宝山独特的北疆文化基因。它们共同诉说:元宝山的价值,不仅在于深埋地下的宝藏,更在于那股贯穿古今——在山河岁月中守护文明星火、于时代浪潮里开创新生的永恒力量。(草原云·内蒙古新闻网记者 于海东 宋爽 李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