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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包头市的城乡接合部,尤其在三道沙河、韩庆坝、兴胜窑村等地,你也许见过他。他做过养牛、割草、破碎的活儿,更长的时间里他是一个拾荒者,从废弃物里刨闹生活。但现在,记者面前的他,是一个命案在身潜逃16年的嫌疑人。
16年来,他叫张社民。现在,他叫张安祥。
世上难有永远的秘密,所有真相都有揭开的一天。10月25日至10月28日,三天的时间,包头市民政局救助管理站的工作人员想救助他,可锲而不舍的查询却揭开了他的真面目。10月28日晚,当被移交至青山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时,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这一天终于来了。”
11月2日,案发地洛南警方押解张安祥回乡。临行前,记者与张安祥进行了交流。
亲兄弟起了争执
在张安祥还是“张社民”时,没人知道他身上的秘密,就像现在,他穿着胸前画有猩红大嘴的滑稽的黑色上衣,戴着手铐的手放在腿上,右手大拇指使劲并拢着手掌,以至于因为过度紧压血液流通不畅皮肤已经发白。其实,这不仅仅是紧张,而是他手上藏有秘密:大拇指上长着第六个小手指。
这是张安祥身上最显著的特征。
记者:“你叫什么名字?”
张安祥:“张社民。哦,叫张安祥。16年了,叫习惯了。”
记者:“为什么改名字?”
张安祥:“因为犯了事,把我二哥打死了。”
整个交谈中,他操着浓重的方言,忽而平静忽而狂躁地讲述了案发及逃亡历程,偶尔会爆几句难听的粗口。
2003年3月末,张安祥的人生不再安详,他成了一个逃亡者。
张安祥的家乡在陕西省商洛市洛南县的一个山村里,种地、上山挖药材,是他生活的全部来源。父母在他28岁时去世,家里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
记者:“哥哥对你好吗?”
张安祥:“不好!他们娶了媳妇全变了心。比如,他们把吃了一半的苹果给我吃。”
记者:“为什么对你不好?”
张安祥:“他们看不起我,因为我没钱,也一直没娶上媳妇。”
张安祥介绍,他曾去北京打工,其间,二哥替他管钱。回到老家后,他发现钱数不对了。“本来有3600元,结果折子上只有1300了,他结婚花了我的钱。”之后,二哥表示北京期间的收入他每天要抽取3元钱,张安祥本来就不想给,没想到二哥又觉得3元太少,要抽取4元钱。哥儿俩的矛盾一下子升级。
当天中午,兄弟俩打闹起来,被村民劝开后,张安祥趁人不备,捡起一块石头砸在了二哥的头上,当时便血流如注。当晚,二哥在县医院抢救无效死亡。得知消息后,张安祥就踏上了逃亡之路。“我怕警察枪毙了我。”他说。
张安祥战战兢兢地逃离了家乡,从此有了一个新名字:张社民。他不知道要逃向哪里,只知道离得越远越好,走得越偏越好。他边打工边逃亡,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很久。他曾在鱼池里割了4个月的草,之后换另一个地方放了6个月的牛。两年后,他来到包头。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这里,他的警惕心理渐渐放了下来,停留的时间开始长了起来,甚至想在这里度过余生。他在韩庆坝的破碎厂打工18个月,在三道沙河喂了9年牛,还去过萨拉齐。他租住过房子,但多数情况下,他住活动板房、树林子、水泥管子。“生活虽然苦点,但比老家生活好。”他说。
狂躁的逃亡生活
16年间,“张社民”最稳定的身份是拾荒者,他发现这个活计能让他实现梦想。“我在老家一直没钱花,捡破烂一次就能卖六七十块钱,我要靠捡破烂当大款。”
记者:“这些年大概挣了多少?”
张安祥:“有四五十万元。”
记者:“你的开销并不大,为什么现在只剩了五万多呢?”
张安祥:“打架,就给人赔过十几万。”
张安祥说,这些年,他的花销大概有三分之一,也被偷过,但最主要是打架赔款支出了。
说起打架的经历,张安祥有些激动,不时会爆出几句本地的粗口。他走了一路,打了一路。打架的原因各种各样,但多数是因为工钱的事。最多的一次,他打了十几个人,共赔了十多万元。
让张安祥表现出心底狂躁的,还有就是村里的狗。村里的狗追着他叫,是一件让他愤怒的事情。“有一家的狗追我,我就拿了大石头砸他家大门,吓得他们不敢出来。还有一条狗也老冲我叫,我准备买上汽油点上火扔在狗笼子里,烧死它,现在我还没来得及做这个事。”讲起这些时,他的表情和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逃亡伊始,张安祥心存恐惧,警察、警车都让他害怕。后来,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他以为那些事,不会有人再知道,也再不会有人知道他是谁。
四间房里的未来
张安祥是在兴胜窑村外的房子里被发现的。这处房子据他说是一个欠他工钱的工头顶给他的。房子共有四间,他很满意这个能遮风避雨落脚的地方。他捡回了床、衣柜,还买了三个大桶,两个腌了菜,一个盛饮用水,他还准备买火炉取暖过冬,准备把房子的门窗拾掇一下……他在这里开始了对新生活的谋划,几乎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当张安祥被包头市民政局救助管理站工作人员救助时,他根本不害怕,他知道他们不是警察,更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查出他的真实身份。直到被移交青山区刑侦大队时,他才一下子变了脸,喃喃地说:“这一天终于来了。”
四间房里的梦想破碎了,他对余生重新进行了规划。
张安祥:“我是失手打死的人。回去后,如果判我二三年,这些钱就是人命钱,我把钱给二哥家。如果判我一二十年,我出来后也不能捡破烂了,这些钱就给自己留着。”
记者:“当年,你二哥有孩子吗?”
张安祥:“有,2岁。他结婚好几年之后才有了这个娃。”
记者:“打死你二哥,你后悔吗?”
张安祥:“后悔,难过得很……”
张安祥眼圈红了,泪水一下子充满了眼眶。
他低下了头:“当年我才35岁……活到现在,也没成个家,活得痛苦,不容易。”很快,他又有些期待:“出来后还要再来包头捡破烂,这里我熟。”(记者 刘蔚君 摄影 李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