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他,全身骨头就酥了”
2003年3月的某天,郭静(化名)请假从单位出来,她摸了摸包内自己多年积攒的7万元私房钱,心情沉重。脚步有些犹豫,但想想自己多年受的苦,再想想被打伤住院的父亲,郭静狠下心,跟陌生男子见了面。
“事情会处理干净的,不用担心。”陌生男子拿完钱,转头开车走了。
傍晚,郭静接到男子电话,“他死了”。她没有说话,挂了电话,抱头痛哭,心想,痛苦终于结束,再也不用受蹂躏了。
事隔5个月,一个捡蘑菇的人在根河市林场发现尸体,经警方检测DNA后,确定是郭静的丈夫。
2004年7月,郭静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死缓。
郭静,呼伦贝尔海拉尔区人。因恋爱期间女婿就动手打过女儿,母亲一直都不同意她们的婚事,直到女儿出嫁的早晨,母亲还在哀求女儿,取消婚礼。
“婚姻大事,一定要听父母的。那时太固执,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郭静不断撕扯手里的纸巾嘟囔着说。
第一次提出离婚是女儿8个月的时候,因孩子小,不想让孩子没有父亲,郭静回娘家呆一段时间后,又软下心来。
她反抗过,可每次的反抗,带来的是变本加厉的痛打。暖瓶、水壶、菜刀都是丈夫伤人的工具。
那时,丈夫正开饭店和宾馆,找小姐。一次,她在宾馆房间看见丈夫与一小姐在同一房间。
“你是不和她好上了?”那个女人走出房间后,郭静质问躺在床上的丈夫。
“你不想活了吧,别没事儿找事。”一阵呵斥,郭静把委屈和痛恨憋到肚子里。
“为什么不敢说?”记者问。
“因为一见他,全身骨头就酥了,他太强壮了,我害怕,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不打我就好”。
出差、和同事吃饭、晚回家,都是动手的理由。
直到最后一次,以晚回家为由,丈夫再一次开打,父亲劝架中,被丈夫粗暴的拳头打伤肋骨,第二天去医院检查,父亲的肋骨断裂。那时父亲已70多岁,看到父亲为自己受伤,她再也无法容忍,暗下决心要杀死这个无情的男人。
“他太强壮了,我自己没能力伤到他,下药,我怕他发现,后来我让弟弟找了人,雇人杀死了他,杀死丈夫的人,在法院开庭时,一口咬定是受郭静弟弟指使,因此弟弟也一同被判死缓。”
开庭时,当地妇联和同事都开出证明,为她求情,但最终还是被判死缓。
“想用行动感化他,可是我错了”
面对家庭暴力,郭静反抗过。而陈凤(化名)从没有反抗过,直到最后一次。
“我把老鼠药放到里面,看他吃了以后,我就带着孩子跑了。”陈凤说。
陈凤是阿拉善左旗人,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丈夫是名出租车司机。结婚前,陈凤母亲要求女婿必须在旗里买房,平房也好,就怕女儿嫁到外地,无法去看望。而陈凤丈夫一直因为此事耿耿于怀。
结婚当晚,客人都走后,丈夫一巴掌打到陈凤脸上,说“老子终于娶到你了”。
第二天回门,看陈凤收拾行李,丈夫对她说“反正你是老子的人了,爱告状告状去”他怕陈凤回家会告状。
陈凤问记者:“结婚第二天,怎么跟父母说,第一天晚上就被老公打了”。
心情不好,不按他的要求去做,挨打是肯定的。晚上睡觉,他让陈凤挠后背,挠着挠着突然一阵揪心的烧痛。他嫌陈凤没有挠好,将手里的烟头,按在陈凤的胸口上。指甲盖大的疤痕,至今存在,那是他存在的证据。
儿子半夜要吃饭,陈凤怕吃得太多对胃不好,劝儿子。儿子耍脾气。坐在床边的丈夫,二话不说,拿起饭碗就向陈凤头上打去。脸上,衣服上,都是红红的鲜血。那次,陈凤的头缝了6针。
一次比一次严重,每周一小打,是肯定的。
“你为什么不反抗?”记者问。
“我一直想用行动感化他,即使他打我,我照样带孩子,照顾好婆婆,我一直相信,他有一天能够变好,可是我错了。”陈凤说,她找过妇联,可是工作人员说只能调解,让他们二人亲自过去谈。但丈夫不同意。
“打你的时候,没有报过警吗?”
“没有,我是个农村人,没怎么上过学,更不懂法”。
陈凤说,暴打能忍受,可是后来暴打慢慢变成侮辱。
2006年,陈凤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死缓。
“我并不想杀他”
刘燕(化名)拿起一个木棍朝丈夫抡去,健壮如牛的丈夫,瘫软倒地。
被判无期,已服刑12年了。
刘燕是个农村妇女,没有上过学。婆婆很迷信,每月的农历初一、十五都不能洗衣服。但从不提前告知刘燕,总是洗完衣服后,开始指责她,有时一个巴掌拍过去。
婆婆迷信,没想到丈夫也很传统。大女儿刚出生,就被丈夫抽打,埋怨她没给他生儿子。那是刘燕痛苦的开始。
“我从来没有反抗过,因为我爱他。家人劝我再要个孩子,估计有了儿子就不这样了”听家人的劝解,后来又连续要了两胎,都是女孩,自那时起,他更猖狂了,每天骂,动不动就打,婆婆也从不劝架。
打包行李回娘家要离婚,丈夫家人到娘家说情。考虑到孩子,放弃了。
那次,他气愤地回到家,指着刘燕就开骂“有人笑我没儿子,你怎么那么不争气,凭什么不给我生儿子!”说罢,从背后一脚将刘燕踹倒在地上。那一阵疼痛,是11年中没有感受过的,她第一次要反抗,拿起厨房角落里的木棍,一棒打过去,满地鲜血。
刘燕说,现在想想,那次太奇怪了。
“我以前挨打总是忍着,从来不跟人说。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但那次我跟疯了一样,挨个通知村里人,我杀人了。”刘燕瞪大眼睛,很不解。
“当时去他两个哥哥家,都没想到走大门,6尺高的墙,我翻进去,又翻过来。两个哥哥都不在,我又去村长家,还是翻的墙”。
“你说什么了?”记者问。
“我就说杀死他了,村长媳妇还以为我说胡话,后来我说爱信不信,反正人死了。”说完,刘燕“嗖”地又翻过墙,很轻松。
更不解的是,返回家后,看到村里人都过来围观。她冲进人群,走进屋,关上门。找了一个白色塑料,盖到他血淋淋的头部。
“当时觉得那时的他太难看,不想让人看见”。
刘燕是个农村人,没文化,不知道要找妇联,更没想到要报警。法院开庭时,她连律师都没有请,更没有为自己做过任何辩解。(记者 福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