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乡真的可以受到尊重吗?家乡真的是“世外桃源”吗?
无法适应的“关系”
昏暗的酒吧里,围坐着这样一群人,喝着闷酒,听着悲伤的音乐。曾经拥有高学历、高素质、高工资的他们,现在却为每月2000元的工作,去低三下四地托关系。现实很精彩,却也很无奈。从北上广“逃”回来的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又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张涵是这群人中的一员,回呼市一年多。
五年前,张涵还是一家广告公司的策划,在北京最著名的加班集散地——金宝街上班。她笑称,那个时候自己就是个“三无产品”——没房子,没车子,也没男朋友。一天打交道说话最多的就是楼下黑出租司机,“那个时候经常加班,加班到晚上11点是太平常了,”凭着自己的专业知识,和近乎疯狂的工作精神,三年的时间,张涵做到了策划经理的职位。月收入近万元,不仅改善了自己的生活环境,还有了些积蓄。但促使张涵最终逃离北京的导火线却是那种漂的感觉。北漂,没有稳定的家,没有北京户口,不管多努力,不管挣再多的钱,都不曾真正属于这个城市。
“离开时有一种悲凉的感觉,我记得特别清楚,在北京西站的候车室,我拉着个行李箱,周围都是说着家乡话的人。”张涵说,当时她心中只有一句话:“我就这样回去了,真的就这样回去了。”
朝九晚五,张涵的呼市生活就这样开始了,然而在呼市工作了不到一年,张涵感到种种不适应。
回到呼市的张涵深刻感觉到“人生地不熟”,“这是我的家乡吗?必须要靠关系,才能做事吗?我为什么一点优势都没有呢”?张涵反复地问自己。更让张涵痛苦的是这样一次经历——有一次她好不容易签下一国际客户,当时要给这家公司做一个酒会,邀请函上写着“请着正装”。但是隆重出场身着晚礼服的她发现,“就我一个人身着晚礼服,其他人穿什么的都有,还有人穿着运动鞋就过来了,我就跟动物一样的让人家看着。还有的人带了孩子,孩子在现场大呼小叫,让客户很不满意。”
呼市的工资相对较低,但工资低她可以理解,毕竟是三线城市。可是在工作方面,以前在北京给客户服务的时候,就是谈策划方案,在呼市这边客户并没有那么国际化,拼的全是酒桌上的功夫,喝酒喝好了,即便文案写得不行,这单子也能签下来。有一次,张涵和另一家竞争公司比文案,她自信自己的文案应该是一流的,但是没想到,客户还是签了那家公司,后来才知道对手有熟人关系并送了礼。
跨越的不仅是距离
高波,30岁,在上海工作五年。
两年前从上海回到呼和浩特,在朋友的帮助下,做起了西餐生意。一家200平方米的西餐厅里,高波忙活着给客人调制饮品,“我觉得我回到呼市是一个非常大的错误,不仅耽误了2年的时间,还把所有的积蓄投到了这个西餐厅”。
繁忙之余,高波总会触景生情般想起在上海的生活。之前在上海,住在旧租界的弄堂里,生活特别苦,每天除了工作,还要打零工。不舍得吃,不舍得用,每天一分钱一分钱地攒,就是为了能在上海扎根,将父母接到上海来,享受晚年生活。可是上海自世博会后,出台了一系列暂住政策,最终他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梦想回到家乡呼和浩特。
高波点了根烟继续说:“回到呼市发现和周围的人、事,都格格不入。朋友聚会,也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我说的他们听不懂,他们感兴趣的,我觉得没意思。”
两年前刚回到呼市时,高波很孤独,做梦都是上海的生活。工作方面,他应聘了4家还不错的公司,都是每月2000块钱的工资,这对于呼市的物价,不知道该怎么生存。
放弃了打工的念头后,他用全部的积蓄开了家西餐厅。心想自己是呼市人,怎么说政府也会支持创业。结果,他不但没有享受到好的政策,相反,不同的部门拿着不同的文件来收费,不给就要查封。名目繁多的收款项目,让他应接不暇。
有人说私下给点钱就解决了。可他不明白,自己干的是正当生意,从不偷税漏税,为什么要给他们钱。一年的时间,他的西餐店被勒令停业了3次,一分钱没赚到,还赔了几万块钱。高波说,这在上海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背起行囊再次上路
回到呼市的这一年多里,张涵一直在思考,是不是自己要求过高?“从北京回到呼市,真的是怀着抱负的,要做点事情给家乡的,但是没想到是这个样子。”
或许是文化差异,亦或是对呼市近年来经济社会发展的生疏,回乡的“张涵们”竟然在自己出生长大的土地上“水土不服”,而这种冲不破的困境,逼迫他们做出一些改变。
张涵说:“我已经决定重新回北京发展了。这几天就走。北京虽然节奏快,生活压力大,但还是觉得北京更为熟悉。也许我还会回到呼市的,但不是现在。”
高波也正在准备着再次“漂”的事儿。
在忙完手里的活后,高波茫然地盯着手中的热咖啡对记者说:“店面过两天就转出去了,我也申请了下个月去澳大利亚留学,不想在呼市生活了,特别失望。”
刚逃离了大城市高房价、高压力的“龙潭”,又被迫掉进了权势人情和观念相左的“虎穴”。喧哗中的机遇与平静中的安逸,让人去留难无意。那些无处安放的青春,一不小心的选择就会成就另一种人生。
张涵仅是众多“逃离”又“逃回”的年轻人之一,又有多少人像她一样经历过或者正在经历着这样的过程,也许“北上广”等大城市已成人们心中的一座“围城”。
无论是高波还是张涵,以及所有“漂”着的“人们”,他们正在经历着一种难以言状的迷茫,亦在迷茫中企图挣脱。(实习记者 朱茂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