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毛乌素”三个字曾从我眼前掠过,留下的是浅浅的关于沙漠荒凉的概念。读肖亦农《毛乌素绿色传奇》,同是“毛乌素”三个字,却令我震撼,从而感慨万端。
这是一部用文字绘出的毛乌素人的画廊,锦绣无比。而最令我动心的,是其中缤纷而出的人物,他们或成群或独立,亮闪闪地立于画廊各处,串缀了毛乌素悠长而丰厚的历史和轰动于世的现实,演绎着毛乌素人的前世今生。
我按书中结构,将这些人物分为三类,试以此寻找作者创作中的内心轨迹。
情感结构中的人物
他们寄寓着作者的情怀、情感、情绪,在作者的故乡情结中,他们被珍藏在最深处,作者在自己的情感结构中,选择的多是名姓不确的“底层人”,因为,他们如毛乌素大地一般坚实和博大,由此,他们能个个站立着,成为跃然纸上的文学形象。
那个传说中的老额吉,把最后的几滴水喂给干渴欲死的小羊羔,她是毛乌素最早的母亲。
那个从无豪言壮语的杨拜老,他一生的工作,就是一锹一锹地清沙。他清除沙砾的这条路,是乌审镇通向外界的惟一通道。杨拜老和他的道班工人一样,为清沙而日日年年地灰头土脸,但他毫不动摇地坚守在此,直到死后依然守护在毛乌素。
杨拜老将别人的冷暖放在心里,他以善待人,组织着他的清沙道班。他任“我”为“文书”,是敬畏“我”掌握着的文化;他给玉彪说亲,希望带给他幸福;他把道班仅有的钱借给村民去买返销粮,以救济揭不开锅的穷人……他艰难而穷困,但他是毛乌素人的理想,多少人都想像杨拜老一样,从代表工转为正式工,这使杨拜老那质朴的形象上,带有一轮民间凝聚的光环。
还有那个未具名的大嫂。她穷得没有一件替换的衣服,却向“我”承诺,一定还回买鸡蛋未找够的钱,以后,她用一头小羊羔践行了自己的诺言。她那湿漉漉的衣服印记着她物质贫困与高尚人格的并存。
村长穿着用化肥袋改制的裤子,穿着见到人时才穿的翻着羊皮的大袄。他是为向道班借钱买队里的返销粮才露面的。他一诺千金地保证,这钱一定还。队里比他还穷的人,是压在他心上的沙梁。
白画匠一家载着门窗牲畜无奈地迁徙,是毛乌素沙漠上无数人的生存方式;连在风暴中结识的生死与共的司机,也以他特有的勇敢和智慧,表现着毛乌素沙漠上人与沙抗争中的顽强。
当我们将这些有名或无名的人物排列时,我们发现,作者在书写他们时,完成了一个艺术审美的过程。
理论家克鲁奇说过:“人类在想象中重建过去,从现在重想过去,而不是使自己脱离现在,而回到已死的过去。”这句话,是对作家进行艺术审美的思想流程的解析。
事实亦如此。“我”非昨日知青之“我”。岁月沧桑,历练了“我”的成熟和成年后的价值观。当“我”回首往事,有了一个“滤”与“融”的过程。“滤”去过去对故乡毛乌素人浅表性偏差性的认识,“融”进“我”现在成熟的深层次认识,从而把握了人物趋向性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