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支援边疆来到内蒙古,56年坚守在教学与科研的第一线;他的《量子场论》《非平衡统计理论》成为我国多所高等院校研究生喜欢的参考教材;他建立了我国最早的理论物理学与生物学交叉学科研究中心,提出一条围绕生命信息的编码、存储、传递和表达的“密码—序列—结构—功能”研究线路——
罗辽复说:“我的时间是以分钟来计算安排的。”
这是一种紧迫感,更是一种对内心平静的追求。这种紧迫和追求已经成为罗辽复生命的烙印,而这种烙印渐渐变成一种习惯,让他的生命不断被放大。
作为我国著名的理论物理学家,罗辽复把居里的话“愿意把自己变成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用这种高速旋转来保持它自身的稳定”奉为座右铭,而他自己也是这句话的忠实践行者。扎根内蒙古56年,到现在还活跃在教学与科研的第一线,规律的生活,保证着他的正常工作。他说:“尽管我快80岁了,但我的身体还可以,还能接着做,所以我还是想做更多的事情。”
痴迷物理的美
罗辽复出生在上海,两岁时抗战爆发回到安徽,住在离黄山数十里的地方。在罗辽复的印象里,父亲是一位半生潦倒的诗人,国学根底深厚,母亲善良而坚毅。父母为他起名“辽复”,是为了提醒他永不忘出生于国难纪念日。抗战胜利那年罗辽复该升中学了,因为交不起学费而辍学在家几个月,父亲教他《论语》和《孟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些经典语句潜入罗辽复内心深处,暗暗地影响着一个少年的成长和成熟。
从中学开始,罗辽复就对科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课余时间,他总是找来科学方面的课外书,看起来常常忘记吃饭、睡觉。
有一次,他看到一本书中讲到“一个人如果用超光速的速度在运动的时候,他看到地面上的景象就是倒过来的。”罗辽复觉得这个奇异的现象特别有意思,便开始寻找原因,追寻答案的过程激发了他对物理最初的热爱。
从那以后,罗辽复心里埋下了一个愿望:去物理全国第一的北大上学。
1952年秋天,罗辽复远离家乡到杭州参加了全国高校统一招生考试,他高考第一志愿就是北大物理系。发榜以后,罗辽复在报纸上北大物理系那一栏寻找自己的名字,顺着看又倒着看,都没有。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北京俄语专修学校留苏预备班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排在这一栏的第二位。罗辽复懊恼极了:怎么考得这么差。当时他并不知晓,只有高考成绩特别高的学生才有资格作为留苏预备生进入北大学习。
在罗辽复看来,物理学之美是一种规律的美,是对自然规律理解了之后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就像杨振宁在清华大学作“物理学与美”专题讲座上举过的一个例子:“你看虹和霓,彩虹是非常漂亮的,这个虹和霓它都是有一定角度的,一个是红色在外,紫色在里;一个是紫色在外,红色在里,那这些东西是很美的。但是,当你能够从理论上计算出这个角度,了解为什么在这个角度上就有虹和霓的话,你当然会感觉到更加美。”
罗辽复痴迷于物理的美中,从去北京上学到北大毕业6年没有回过家,他没有时间回家,也因为贫困,没有钱能够回家。5年的大学生活使他懂得如何独立思考,驾驭知识,如何接触当代科学的前沿。爱因斯坦在评论博朗克的时候说,博朗克对待科学的这种热情像出家的修道士,像坠入爱河的恋人,把它看作是自己生命中一个最重要的部分。罗辽复对待物理也有一份像修道士、像恋人般的情愫,这份情愫支撑他完成了一生对科学的坚守。
扎根大草原56年
1958年,罗辽复从北京大学毕业,那一年国家吹响了大学毕业生支援边远地区的号角,罗辽复也希望自己能够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充分发挥自己的才干,于是他填报的第一志愿是内蒙古大学并如愿来到内蒙古大学。56年来一直呆在沙漠的边缘,没有挪窝。
准备来内蒙古的时候,亲戚朋友担心罗辽复很难适应大西北的气候和环境,反复告诫他一定带上蜡烛和肥皂,多带点日常用品。
9月19日早上大约7点钟,罗辽复走下北京开往呼和浩特的火车,呼和浩特留给他的第一印象非常好:挺立的杨树、宽阔的街道……这并不是他想象当中一片荒凉的样子,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爱上了这座城市。凑巧的是,这一天是罗辽复23岁生日。罗辽复把这个巧合看作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他和大草原又增添了一分亲密。
这位出生在上海的文弱书生,很快就习惯了呼和浩特的生活状态,还“感谢命运的安排”。他解释说:“这里有着创造的自由,这里是一个适合工作的地方。”这块热土使他追求的“个人静心钻研”的状态得到了充分满足。
当时内蒙古大学的科研条件非常艰苦,很多设备没有,教学问题还不是很大,一涉及到科研问题就大了,“因为科研要花钱啊,这里面涉及到很多信息资料,那个时候我的办法就是和一些老同学通信,相互交流。”罗辽复曾经除了吃饭睡觉外,把自己完全拴在图书馆里。找不到新鲜的资料或实验数据,就利用节假日去北京,钻到中科院图书馆、国家图书馆里废寝忘食。
时光飞逝,众多“支边”知识分子回内地去了。对罗辽复来说,如果想回去,无论北京、上海还是江苏,到处都会有人在机场排着队迎接他。有记者问:“如果回内地,科研环境要好得多,您为什么不回去?”罗辽复回答:“我没时间,得找人谈话,得填写表格。”他从来没有闲暇去考虑这类调动的事,整天在第一线忙忙碌碌,这一待,就是56年,2万多个日日夜夜。一个人能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坚守一处做着同一份工作,父亲来信勉励他,“愿你和同事一道,把内蒙古大学办成国内最好的大学之一。”这份期盼,每每让罗辽复更增动力。
经过罗辽复和同仁的努力,我们看到了内蒙古物理学从无到有的发展;看到了一批一批学生毕业,为国家做出杰出贡献;看到了内蒙古大学曾进入大英百科全书中国名大学的前18位……这些都令他兴奋不已:“我知道我所从事的这个工作,是会有经济效益的,对我们的国家、对我们的社会、对人类都会是一个重要的贡献。基础科学理论和应用之间往往需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你在做这些基础研究的时候,往往看不到它的应用前景,但是你必须那么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