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创作两不误
温小钰最初在内蒙古大学中文系讲授的是古典文学,后来根据教学需要,又开讲文艺理论,并任文艺理论教研室主任,学生都喜欢听她讲课,说听她讲课是一种享受。
上课时,温小钰不用讲稿,不用列提纲,讲台上只有几张小卡片,面对讲台下黑压压的一群学生,一口气能讲一个多小时。她讲得激情四溢,学生听得津津有味。有学生回忆说:她那优雅的风度,抑扬顿挫而又动人的嗓音,渊博的知识,独到的见解,几乎每一节课都能打动学生。以致选修她课的学生从来没有逃课、睡觉的。
温小钰在做好繁重的本职工作同时,文学创作更是得心应手。她和丈夫汪浙成一起积累素材,一起思考和消化,一起把一个原始的文学萌动酝酿成熟。一个作品往往是一个人先写起来,遇事搁笔了,或是碰到困难写不下去了,另外一个人接着写下去。他们写的第一篇小说是《小站》,写的是一个年青的铁道学校毕业生被分配到偏僻的小站上工作的故事,写他怎样从幻想的云端跌落到实实在在的地面上,拂去自己的不切实际之求和浮躁之气,认识到平凡工作的伟大意义。为了了解生活,弄清一个小火车站上人们的苦乐和每日工作状况,他们跑到一个小火车站,跟着站长接发车,看他如何扬旗,看调度如何制表、打电话,看站务员如何在两分钟停车时间内把大大小小的邮包装车和卸落。小说发表后,引起了一些同命运青年的共鸣,使他们受到很大鼓舞。
有时候,温小钰一天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只能躺在长椅上,伤心地望着外面,汪浙成就不声不响地接过手接着写下去……
每一部作品夫妻俩至少过两遍手,有的3遍,加起来就是4遍或6遍。《土壤》《苦夏》《别了,蒺藜》《白花苜蓿之蜜》《小太阳的烦恼》……都是这样写成的。
温小钰总能站在时代的前沿,敏锐地把握生活中出现的问题,成功地再现了那个特殊的年代知识分子敢于担当、无畏奉献的宽广画面。获得第一届优秀中篇小说奖的《土壤》,主要讲述了扎根在内蒙古草原的下乡青年辛启明坚持正义、无私奉献、用鲜血和汗水浇灌那片他所钟爱的大地的故事。土壤的深厚,赋予了辛启明坚强厚实的文化底蕴,自强不息成为这种文化底蕴最直接的体现。他面对爱情的错失,面对友谊的背叛,仍然无怨无悔地选择了服务草原、回馈大地的大道。
获得第二届优秀中篇小说奖的《苦夏》主要讲述了一对知识分子夫妻为了3个孩子的高考,在琐屑的人事中尽情地表达自己观点。煞费苦心,可见其爱;过度操劳,可见其傻。但无论怎样,都可看出中国考试制度的弊端。这种敏锐的对问题的把握精神,前瞻性地预言了高考制度存在的一些深层问题。《内蒙古当代小说论纲》这样评价这部小说:作家所倾注于作品中对孩子们的挚爱,以及对他们命运与前途的关切,所渴望在智力投资中对现行教育制度应当有更合理的、真正促使人才健康成长的改革的焦虑,着实给忧国忧民的人们送上了一份理解与温暖,也表现了作家神圣的社会责任感和严峻的道德感。
粮票寄深情
大学生活是美好的,既能收获知识,也能收获友谊和爱情。温小钰不仅成为北大中文系的才女,还收获了一生共同奋斗的人生伴侣。
温小钰在北京大学中文系读书时,与比她高两届的浙江籍同学汪浙成相识相恋,一起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校园爱情生活。温小钰毕业时选择到内蒙古工作,除了拥有“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一腔热血,很大程度上是追随她与汪浙成的爱情,因为汪浙成早于她两年到内蒙古文联工作了。
两人的生活是甜中有苦、苦中有甜。1960年以后,国家遭遇了3年经济困难。温小钰在辽河农村下乡一走半年多,时刻挂念着家中那个牛高马大的丈夫能不能吃饱饭。她每个月都要写一次家信,信的末尾都是一句话:随信寄去粮票二斤,你要设法让自己肚子感到有种愉快的力量!汪浙成每收到妻子的信,都能从信封里取出两张桔红色的全国通用粮票,他几乎不敢相信,全国人都在挨饿,难道妻子呆的地方能吃饱饭?就这样,靠着每月多出的二斤粮票,汪浙成挺过了艰难的日子。直到有一天,一个浑身虚肿、脸色灰暗的女人走进家门,汪浙成吃惊地发现,站在面前的竟是自己的妻子。经一再追问,温小钰才说出每月给他寄回的粮票,是她靠着好心的饲养员用省下的马料给她做饭才节省下的。一直到晚年,汪浙成都念念不忘粮票一事儿,常常念起妻子对自己的一往情深。
新婚不久的一个星期天下午,汪浙成从内蒙古文联《草原》编辑部回内蒙古大学东门附近筒子楼宿舍,温小钰出门与邻居借了一斤肉票,高兴地到门市部买了一斤牛肉,肉炖在锅里后,两人围着越烧越旺的煤饼炉,你一言我一句谈起了文学作品。聊得正起劲,温小钰突然想起得往锅里放点儿大葱,起身到屋外去取,一开门,迎面吹来一阵冷风,顿时脑袋发昏,身体摇摇晃晃。汪浙成意识到是煤气中毒,赶紧将妻子抱回屋里,气得一脚把炉子和煨在炉上的一锅牛肉揣出房外。几分钟后,温小钰苏醒过来,见丈夫一脸惊吓地坐在身旁,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不好意思的微笑,轻轻地说:“没事儿,休息一会就好,只是牛肉吃不成了。”
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温小钰时常感到小腿不听使唤,走路前冲,步伐不稳。有一天,下班赶公共汽车回家,当街摔了一跤,经医院诊断是帕金森氏症。随后7年时间,汪浙成寸步不离左右,悉心照料,带着轮椅上的温小钰到北京、去上海,遍访名医和民间偏方,还托人在国外寻找药物,只要有一点希望,就不放弃治病。去世前一天,温小钰提出想吃冬瓜,汪浙成骑着自行车,一口气跑了好几个市场才买到冬瓜,回家熬成汤后,一勺一勺地喂给温小钰。
温小钰热爱三尺讲台,潜心于文学创作,取得了丰硕果实,成为我国新时期文坛的著名女作家。但在生活中,她失去了很多,不但很少时间照顾孩子、孝敬老人,也很少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买回任何蔬菜都是在锅里一煮了事,要不就是开罐头,吃够生活苦头的女儿汪泉总是抱怨说:“每个月花那么多钱,却吃得一塌糊涂,住得一塌糊涂,穿得也一塌糊涂。”
温小钰唯一的孩子汪泉一直在浙江大学出版社工作,她并不是温小钰和汪浙成亲生孩子。1970年1月,温小钰在内蒙古医院看病时,看到走廊的椅子上放着一个包裹,里面传出婴儿哭声,汪浙成夫妇动了恻隐之心,两人一商量就收养了她,取名汪泉。收养汪泉后,夫妇俩约定不再生育,并叮嘱知情人不要透露孩子的身世。1986年,汪泉跟随父母来到杭州,后来患上白血病,在社会各界关爱下,经父亲汪浙成辛勤照料,身体得以康复。
温小钰的丈夫汪浙成于1958年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先后供职于内蒙古文联《草原》编辑部、内蒙古作家协会,1986年调到浙江省作家协会,曾任《江南》杂志主编,著有10余部小说。
1993年,温小钰不幸逝世。内蒙古文联和作协发去唁电,高度评价了温小钰短暂的一生:温小钰是有才能又有高尚情操的著名作家,在我国文坛上有重要贡献,内蒙古人民热爱她,内蒙古人民永远怀念她。
(图片选自《远方的星》)